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氣裏還有些許殘留, 不難推測早些時候專業的清潔人員對這裏進行了徹底的清掃。本傑明徑直走向自己的更衣櫃, 他的左手往櫃子的把手伸了伸，但他很快縮了回去。他坐到了自己的更衣櫃前, 像過去的那三個賽季一樣。三年的時光並不算漫長，雖然這三年他在這個俱樂部經歷了兩任主教練。他仍然記得三年前的夏天, 他穿著一身白色第一次走進這裏，那時候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想到他會在這裏拿到兩個英超冠軍、兩個歐冠冠軍，其中一個賽季還是英格蘭歷史上沒有前例的四冠王。他與她, 與一群人，創造了歷史。

榮譽是會改變一個人的。

“你來的時候唱了什麽歌來著？”菲爾問本傑明。他也坐到了自己的更衣櫃前。他抓了抓自己的長毛，他有點不習慣就這麽散著, 他又琢磨或許該換個新發型了。

“Hotline Bling.”不等本傑明回答，雅各布靠在按摩椅上接道。

伊恩也想了起來, 他倚在自己的更衣櫃邊, 雙手抱胸看向本傑明, 譏笑著說：“對的, 但你完全沒有唱出Drake的精髓……”

本傑明淡淡一笑, 自嘲道：“至少我努力了……”他話未說完，就聽到更衣室裏響起了歌聲。

“I know when that hotline bling， that can only mean one thing……”派崔克在自己的更衣櫃裏翻東西，他哼的吊兒郎當的，不過這歌就這風格, 所以聽上去倒是很有腔調。他哼著哼著覺得不太對勁, 怎麽突然安靜了？他一回頭, 本、菲爾、伊恩和Jake全看著他。史蒂夫不在，他跟QPR的足球總監還有些細節要談。派崔克便努了努嘴，對於他們的大驚小怪很是不屑。“怎麽了？我在教本如何正確地唱Hotline Bling……噢上帝，這歌真他媽過時很久了，而且緹娜討厭這首歌……”

“出去玩就不是好女孩兒和大屁股的MV？不止緹娜，我打賭沒幾個姑娘喜歡。”菲爾機智地說。他從自己的座位上蹦起來，催促本傑明，“你他媽倒是動啊，難道你還準備發表一番告別演講？”

本傑明像是沒聽到，他只是盯著地板發楞。

菲爾便不管本傑明，躥去派崔克身邊問：“嘿，你和緹娜準備去哪兒度假？我們可以巧遇一下。緹安娜昨天說她想緹娜了，也許緹娜也想緹安娜了……”

派崔克總算翻到了口香糖，他塞了粒口香糖到嘴裏，拍上更衣櫃的門，斜了一眼菲爾，“別叫的那麽親昵！還有，你他媽不許利用緹安娜打擾我們的假期！”

“他利用緹安娜幹過很多事！就上周，他還想約A-bomb出去……”雅各布賊笑著補充。

“Jake，你閉嘴，緹安娜現在是真的很喜歡A-bomb。”菲爾說，一副很苦惱的模樣，“她好像懷疑A-bomb是她媽咪……”

大家都樂了，雅各布正要好好嘲笑一番菲爾，本傑明突然站了起來，他說：“我更衣櫃是空的。感謝你們今天過來。我們走吧，去我家喝一杯。”

菲爾於是轉而抱怨本傑明是個“戲劇王子”，接著又指責雅各布昨天晚上不該給他打電話讓他今天過來，雅各布就說他又沒逼迫他……

派崔克和本傑明走在後面。派崔克示意本傑明是否想要口香糖，本傑明拿了一粒說了句謝謝。

伊恩在他們前面回頭，他是想起了什麽，笑著道：“派特，那年夏天，你離開這裏的時候砸爛了更衣櫃，克裏斯汀還找你索賠了吧……”

派崔克眼睛一亮，“你說的沒錯，緹娜幫我墊付的……我還欠她一筆錢！”

伊恩給了派崔克一個中指，“你們都住在一起多久了？？你真他媽虛偽，派特！”

派崔克還了伊恩一個中指，咧了咧嘴，“你提醒了我，伊恩，謝謝你，我又多了一個戲弄她的理由。”

伊恩擺擺腦袋，他是知道這倆人在一起時的狀態的。他有時候甚至想，也許當阿蘭十四、五歲的時候跟一個女孩兒約會就是這樣。男孩兒永遠在想著怎麽逗弄女孩兒，當然了，女孩兒也不是好惹的。而經過了新年前夜，更多的人看到了這兩位“少男少女”平日裏究竟是什麽德行。上一秒還在冷戰，下一秒新年鐘聲響起就熱吻。伊恩善意的希望本傑明也看到了、懂得了那一幕。

幾乎所有人都走出更衣室了。本傑明在最後，他腳步很慢，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更衣櫃。他知道當他走出這裏，藍白即是歷史，紅藍在等著他。他關上了更衣室的門，與派崔克的那次離開不同，當他離開這裏，他不會再回來。因為她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。

未來或許是不確定的，可有些事情是的。

路過媒體室的時候，本傑明駐足片刻，只是片刻。他很快跟上了夥計們，他的巴掌拍在菲爾的肩頭，“有人告訴過我你喜歡在淋浴間裏刮毛？”

菲爾臉一紅，但他迅速地狠狠地扒掉了肩頭的頭。本傑明什麽時候染上了這個臭毛病！？“FUCK OFF！你這個叛徒，你還想說我惡心嗎？另外，誰他媽告訴你的？！”

“一個漂亮女孩兒。”本傑明微微笑著道。他走進陽光裏，他仍然能想起那天她聽到他這麽叫她的時候的模樣。

派崔克走在最前面，正在打電話，他沒聽到他們的交談。等他掛斷電話，他扭頭告訴夥計們他還有事，不去本傑明家了。

下一次，如果再有人說她是馬基雅維利主義者，她絕對要激烈的反駁。

這是陸靈離開鄧肯的辦公室時最大的感受。她跟真正的政客比還差得遠呢。只不過情緒失控也就是一瞬間的事，她跟派特、愛麗絲和提姆都談過這個，她性格裏充滿激情的那一面總有帶來負面效果的時候。

等到陸靈走到停車場，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。她給派特打了個電話，告訴他，房產經紀人剛才通知了她一件事。由於明天他們就將前往東南亞度假，所以這事她準備今天解決。派特說他也馬上過去。她當然不會反對。

陸靈上了車，打開了車載收音機。她一邊開車一邊隨意聽著。都是過去幾天的新聞，提姆的續約，本傑明跟皇馬和巴薩兩家俱樂部糾纏不清，尼克的皇馬帥位面臨危機等等。這裏面有些事情媒體目前是不太清楚的，比如本傑明的去向基本定了。陸靈昨晚收到了本傑明的信息，他告訴了她，他會去巴塞羅那。派特今天去哈靈頓，也是跟本告別的。至於尼克跟皇馬俱樂部的關系，陸靈倒是不太清楚。她傾向於認為媒體太過誇張了，尼克這幾年在皇馬，歐冠冠軍和聯賽冠軍都拿了，一個賽季的萎靡，且有世界杯的影響，應該不至於讓他被解雇。

不過，這個節目的主持人和嘉賓把本傑明的轉會傳聞與尼克在皇馬的“失勢”聯系了起來。他們認為，如果皇馬跟巴薩競爭本傑明失敗，會加劇尼克的危機。陸靈付之一笑，尼克一向對英格蘭球員沒有太多偏好，子翔是例外。當然，本傑明-漢密爾頓可能也要另談。本不僅踢球不像英格蘭人，他還有像尼克的那一面。陸靈不禁想，如果本在尼克手下效力幾年，也許會迅速成長為一個真正的中場大師。當然，佩普同樣是一個好教練。她覺得本傑明會喜歡加泰羅尼亞的。就像她那時覺得派特會喜歡一樣。

電臺裏，主持人和嘉賓話題一轉，聊到了陸靈本人。陸靈本想跳臺，但她忍不住想聽聽他們怎麽說。

陸靈在英格蘭國家隊的工作目前已經進入到了2024年德國歐洲杯的備戰周期。英足總在幾個月前將她的薪水提升至世界第一。“女爵士”克裏斯汀-陸也成為全國最受愛戴的公眾人物之一。

然後，主持人和嘉賓調侃了這個：王室授予的頭銜，反倒讓著名的黑桃女王降了檔次。

她聽到這跳臺了。

窗外，是東倫敦的街景。後視鏡裏還有一輛車跟著，保安如今是必須的。

轉眼陸允桂離世四年了。陸靈經常想起他，過去的一些瑣碎的小事，以及，他做的食物的味道。每一次，當她吃到甜豬肉，她都會無比思念他。盡管那些甜豬肉比不上他做的。她不知道為什麽食物有那麽強大的力量。它們勾起的記憶總是那麽鮮活。就像老湯姆跟她說的那個故事。就像尼克安慰過她的，它們能夠短暫的帶走悲傷。

距離父親生前的舊公寓還有幾個街區。陸靈看到了菲爾指給她看的那家保齡球館。她想起來，她確實是去過那家的。那時候，她只是個少女，派特也只是個小男孩兒，陸允桂還很健康。時光匆匆又匆匆。東倫敦變了很多。她以前放學後經常去買零食的那家Sainsbury’s早已拆掉了，而她用假ID買過酒的那家Corner Shop也早已不知去向。變化還在繼續，陸允桂的舊公寓就要拆了。房產經紀人打電話來提醒她，如果她沒有時間，她可以幫她把東西全部搬出來，保證不丟失哪怕一個茶杯墊。

陸允桂才不用茶杯墊。

劉莉莉才用！

陸靈笑了出來，她單手揉了揉眼角，思索著，她想帶走的東西應該不多，很快就能整理出來，但最重要的，她還想再看看那間公寓。她在那裏與父親相依為命度過了最後的少女時光。她也在那裏認識了派崔克-安柏，她一生的愛人。她還在那裏開始了她一生的夢想。以及，一些其他的記憶。無論如何，所有的所有，全部刻在了她的生命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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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很不舍得完結，真的。你可以想象，你也可以看到，這個故事我寫了快三百萬字吧，它對我的意義是什麽呢，對不對。這個故事最後的內容是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全部想好了的，早在《女王》進行到一半時。細節可能會根據一些東西變動，比如現實足球世界裏的事情，但是大體真的沒有太多變化。本來這一章確實有一萬字的，估計大家也能猜出來是什麽，不過我還是想讓那章作為一個獨立的章節。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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